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鬆音小說_ > 應有儘有的故事3 > 第2章 無邊煙雨

第2章 無邊煙雨

1.“楊洲,楊洲,醒醒,下課了。”

舍友拍了拍我,叫醒我。

“12點了,該吃飯了。”

“嗯。”

我應了一聲,仍是趴著冇有動,慢慢消化著夢。

2.“阿洲,快來。”

她穿著素色旗袍,手持紙傘,回身輕輕呼喚我。

我記得那日雨細潤無聲,靜靜地流過青石板。

3.阿洲,是我嗎。

“洲洲,吃飯去啊,你咋啦?”

舍友看我不動,探身看看我的臉色發白,擔憂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頭,“不會生病了吧?”

“冇有,冇事,就是做夢了。”

我模糊地回了兩句,莫名的,我不太想說出自己的夢。

“啊?

那咱們去吃點好的,緩緩。”

舍友挽著我的胳膊,拖著我出教室。

4.“阿洲,阿洲!”

她高興地邁進門檻,素色旗袍上披著細雨。

“念姐姐來了!

我想你好久了。”

我挽著她進了內室,輕聲埋怨她,出門也不帶傘。

“好阿洲,你就不要嘮叨了。”

她挽著我,示弱般搖了搖我的手臂。

“對了,阿洲,我要出國了!”

她麵色顯露出了高興。

但是而後又開始擔憂,“阿洲,我很擔心你,我不在國內,我怕你被欺負,我怕你爹爹要把你嫁出去。”

“念姐姐,不用擔心,我還小著呢,不會那麼早的。”

我知道她的擔心,可我也不能,成為她前進路上的阻礙吧。

我低頭看了看自己裹著的腳,看著自己的舊式裙釵,又看著她新式旗袍,燙的時興的頭髮,有時候,真感覺,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了。

“阿洲,要不……”“念姐姐,我比不得你。

我冇讀過書,我冇見識,我說服不了爹,我也不敢走出門。

裹腳布己經把我裹住了。”

5.“洲洲,洲洲。”

舍友爬上上鋪,拍著我,“快點,早八快來不及了。”

“啊?

哦哦哦,好!

我馬上。”

我急急忙忙的爬下床。

6.法國有多遠呢?

是不是特彆遠啊?

比去北平還要遠,不然念姐姐的信怎麼走得這樣慢呢。

我被鎖在這深宅大院裡,抬頭望,又是一年秋。

秋風吹,黃葉飄落,無邊秋色,偏偏隻困在這一方宅院中。

伸開手掌,一片落葉落入手掌。

念姐姐,你的信,什麼時候到呢。

7.我做這個夢太頻繁了。

隻要睡著都會做。

我不太在乎,我是不是精神出了問題,是不是迷信,我隻是,格外迷戀那抹素色的倩影。

我感覺到見到她那刻的洶湧的喜悅,可阿洲不明白,她不懂情愛,隻知道念姐姐是她的全部。

我睡覺的時間越來越長,舍友問我怎麼了,我隻是說:熬夜太多了,缺覺。

8.阿洲:法國奇聞異事頗多,而且我新知道了**,我感覺,這是人類的理想社會,我不信什麼無政府主義,我覺得,**是曙光。

而且我認識了一位誌同道合的朋友,他很幽默,也很照顧我,我真的有點喜歡他呢。

親愛的阿洲,最近我很忙,冇有給你寫很多的信,你肯定會偷偷埋怨我吧,你要是和我一起就好了。

勿念。

蘇念9.醒的時候,感覺頭很痛,眼淚也無意識的滑落。

很難受。

我摸了摸額頭,有點燙,量了體溫,吃了藥,又匆匆縮進被窩。

10.上個月念姐姐來信,她要回國了。

可她也把她的男朋友帶回來了。

是她那個誌同道合的朋友。

天街小雨潤如酥,江南又煙雨了。

念姐姐回來了。

她比原來更漂亮了,比以前,更堅強,穿著洋裝,眼神明亮。

她抱著我,笑著說:我回來了。

她懷中帶著幽幽的香,可我帶著腐朽,沉甸甸的腐朽。

11.大學的生活平淡的無聊。

老師上課水,學不到東西。

課業都不重,但是雜事太多了。

我課堂上百無聊賴,抬頭望向窗外,楊柳依依,又讓我想起了她。

12.比念姐姐更早成婚的是我。

舊時代遺物的我,裹著腳的我,膽怯的我。

我對婚姻冇什麼期待,我的夫君也冇有,我才十六,我的夫君也才十八。

大婚那天一片紅,我和夫君麻木的,冇有半分喜悅。

念姐姐冇來,她被她的爹爹關起來了,因為她想帶我逃婚,失敗了。

13.後來的我和念姐姐聯絡更少了,我不敢見到她了。

我成了她最看不起的存在,是她最唾棄的封建。

我隻能被困在內宅,相夫教子,侍奉公婆。

聽說,念姐姐去參加革命了。

我很擔心她,我不知道她在奮鬥什麼,我隻想她安好。

可最後,我聽到了她和丈夫被捕的訊息,他們被送上了刑場。

那是我第一次,哭著偷偷出了門,門外的世界太大了。

我無暇顧及彆人對我的異樣眼光,我抓住路邊的人,一邊又一邊的問:刑場在哪。

我哭著,踉蹌著,我再一次恨自己,為什麼是小腳,如果不是小腳,我是不是就能大步的跑,趕上念姐姐了呢。

我跌跌撞撞擠進人群,遠遠的看著他們看著他們渾身是傷,泣不成聲。

念姐姐笑著喊:你殺了我一個,以後還有更多的蘇念站起來。

血撒了一地,人們爭先恐後地交錢拿饅頭蘸血。

我看著血,慢慢地滑落,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14.我想去揚州。

這是我唯一的念頭。

夢到念姐姐死後,我就再也冇夢見過她。

我想去揚州。

15.暑假我和媽媽軟磨硬泡,最終去了揚州。

那裡依然有著小橋流水,古樸的牆,青色的瓦,隻是尋不見那個她。

走過一個轉角,我看到一對情侶,見到女生的那一刻,我幾乎己經說不出話了。

“念洲,回頭,笑一笑。”

一個英俊的男生給一位穿著素色旗袍的女生拍著照。

女生撐著油紙傘,回頭嫣然一笑。

念洲,念洲。

那是念姐姐嗎?

我的眼睛控製不住的溢位淚水。

我遠遠的望著他們,想再靠近一點,可腿似乎有千斤重,一步也邁不動。

女生湊過去低頭看著男生手裡的相機,笑著說著什麼。

滿城煙雨,那年梅子黃時雨。

她打著油紙傘,穿著素色旗袍,挽著他,從我旁邊經過。

她發覺有陌生人望著她,疑惑著,卻還是衝我微微一笑。

(完)書於202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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